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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北京的作家-刘克俭:收藏之路
发布时间:2021-03-11

2020-12-14 14:37:52
来源:首都文学
作者:首都文学

    【作家名片】

    刘克俭,男,汉族,1950年生人。河北省迁安市大崔庄镇西密坞村人。初中毕业。首钢退休工人。

    多年来,是《唐山劳动日报》《唐山晚报》《迁安报》《唐山广播电视周报》 《中国乡村杂志》《迁安电视报》《首都文学》《湖南写作》《湛江科技报》《金秋》《七月读写》《燕山》《老年大学远望诗刊》《老兵网》《唐山老年》等19家报刊的业余作者。追根溯源,讲实中国好故事《冀热辽抗战史》编委。《首都文学》编委。迁安市和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。《中国乡村杂志》人才库2020年认证作家。《唐山老年》杂志2020年优秀通讯员。

    收藏之路

    1958年我八岁,咱们国家大搞钢铁运动时,村长带着迁安大崔庄人民公社的干部,挨家挨户的收购废钢铁。妈妈为了完成自家的废钢铁回收任务,把我们儿童淘气经常踢着玩,当做“狗食盆儿”用的“日本鬼子作战头盔”给卖了。

    中午父亲劳动回来,知道了后大发雷霆,生气地说:“咱家这个日本鬼子头盔,是我1945年秋,在西河挖砂子时,挖出来的。因为爷爷刘朝雲是小日本打死的,所以才收藏了这个头盔。”说到这里,父亲的眼泪“唰”地流下来了。

    这事说起来话长啊——

    “日本鬼子侵略咱们中国十四年,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到处建炮楼,建“人圈”,经常下乡来讨伐,民不聊生。那一年,六十多岁的爷爷去建昌营赶集,城门由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卫兵把守,爷爷要咱们中国人的尊严,没有低三下四地给小日本鞠躬行李。一个身背日本“王八盒子枪”的汉奸骂问爷爷:“老不死的,你知不知道‘日华亲善,共荣共存’?全县的学生正在学习‘日语’,咱们中国人见到大日本皇军必须鞠躬行李?

    爷爷气坏了,说:“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是中国人?你愿意给你‘洋爹’鞠躬行李我不管,你为啥强迫我呀?”

    于是,被汉奸的皮鞭和日本鬼子的枪托打残。当时没有人敢去现场救他呀。爷爷咬牙忍痛爬出城门后,被乡亲们抬回家。因为当时家庭贫穷,无钱医治,不久就含冤而死了。爷爷在临终时嘱咐家人说:“咱们刘家自从遵化县大刘庄逃荒到迁安县三百年了,祖祖辈辈还没有出现过给遵化老祖宗丢脸的人。咱们家庭虽然贫穷,但是做人要有中国人的骨气!宁愿站着死,不能跪着生。低三下四地给杀人魔鬼弯腰行礼,那可不是遵化刘家干的事情。毛主席领导的八路军起来了,李运昌司令的军队经常打胜仗。小日本在中国,是‘秋后的蚂蚱——蹦跶不了几天啦!’小日本不滚蛋,我死不瞑目啊!”爷爷含冤走了,我们刘家永远牢记了这血海深仇。

    以前,每逢家里生活上有个“坑坎”(坑坎:生活上遇到的困难)的,父亲都会拿起这个小日本头盔来看一看,自言自语地说:今天是和平年代,眼前的困难再大,也比跑讨伐时,日本鬼子追杀咱们中国人的困难小得多呀!从而,自鼓战胜困难的决心和勇气。 

    听了父亲语重心长的一席话,全家人都很受教育。妈妈胀红着脸说:“因为你是咱们西密坞村的副村长,咱们家得带头多卖点啊!你先别着急,我找村长去,咱们用铜盆把它换回来。”于是,妈妈拿起出嫁时姥姥给她的“嫁妆铜盆”,就去找村长。村长说,收废铜铁的大马车早就走远了,不知道去哪个村子了。1958年我们村没有几家有自行车的,也无法去追收废铁的大马车。此事给父母留下了不可弥补的遗憾。

    从那时起,我就暗下决心:等我长大会挣钱了,一定给父母再买一个日本鬼子作战头盔,弥补父母的遗憾,使全家人永远牢记国难家仇。

    1971年2月,我去了首钢迁安铁矿上班,我受工友张春生的影响,爱好上了收集古董,同时还有点利润。星期日经常骑自行车下农村收集古董。

    我清楚记得,1978年在青龙县农村,一位老爷爷拿出了这个日本鬼子作战军盔,问我这个是不是“古董”?你收不收?

    当时,我突然想起了1958年大搞钢铁时,妈妈卖走的那个日本鬼子头盔,想起了父母的遗憾。我喜出望外的接过来,爱不释手,花了五十块钱,买来这个头盔。

    回到家父亲看见后,高兴地说:“你真理解我,这个日本鬼子头盔是国难家仇啊!是小日本屠杀咱们中国人的罪证。挣多少钱也不能卖呀,要永远留着。”

   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,从此看见日本鬼子侵华的文物,不惜任何代价,千方百计也要买到手。

    1980年,我和同行骑自行车下乡,去青龙县八道河一带收集古董,在那个村子喊了半天,就买了几枚古钱币,没买到一件理想的文物。我没精打采地骑着自行车出村,往邻村走去。我到了离村子很远的僻静的地方,后面有一位大哥骑着自行车追来,他满头大汗、气喘吁吁地说:“小弟慢走,你是收购古董的吧?”。这时,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下,马上感觉到事情不妙,是不是刚才卖古钱币的家人反悔了,要求退货不卖了呀?这也是我们下乡买古董时最害怕,而且不常见的事情。

    于是,我下了自行车,边走边说:“大哥,我是买古董的。但是,我们一块是两个人,你家的东西是不是卖给我了?你家卖的是啥古董啊?”

    追上来的大哥说:“我家没有卖给你们东西,我想卖给兄弟一个小瓷瓶,咱们都停下车来,你看一看。这时,我的心才平静下来。大哥支好自行车,从车子后边的割草筐里,拿出来一个“家织布”缝的口袋,取出来这只37厘米高,粗糙、稀见的瓷瓶。瓷瓶正面的图案好像是一根带叶子的玉米,背面的题词是:集团部落建设纪念,康德十年秋,青龙县公署赠。

    我仔细地看完后,感到很稀少,还带有青龙县的款儿,没有见过。但是,此瓶是“浆胎”(即粗瓷),又是单只不成对儿、不值钱。

    我问青龙大哥:“哪一只呢?”大哥说:“我父母说过,它是‘独生子’,没有哪一只。”

    我说:“你的小瓷瓶是承德宽城瓷,是浆胎,又不成对儿,只能给你20块钱。”

    青龙大哥说:“我爹……我爹说五百块少一分也不卖!”几经我讨价还价,逐步上涨,大哥就是一口价。

    最后,我报着赌一把的心理,一狠心买下了这只稀见的、“家门口落款儿”的小瓷瓶。因为我家离青龙满族自治县的边界只有六公里。我们迁安县与青龙满族自治县以万里长城之分,青龙县居长城北麓,迁安县位居长城南麓。

    在与同伴事先约定好了的村外,我等待着同伴的到来。我与同伴互相交流了“收获”。我的同伴说:“这个浆胎单只瓷瓶,我也没有见过,啥叫集团部落呀?虽然稀少,但是浆胎,一百块钱也不好卖,你得赔一个大窟窿。”

    我夫人从学校放学回家看见后,生气地说:“这个小浆胎、单只瓷瓶,把咱们俩四个月的工资都得赔进去。”事情传开,邻村文物同行都来看热闹,有的说:“留着吧,一百年以后,你重孙子卖时一定会挣钱。”这一把,我赌输了!

    晚上我拿着瓷瓶去父亲家,才知道集团部落的来历。父亲语重心长地说:“满洲国和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的大布告上叫集团部落,咱们老百姓管它叫做‘人圈’。这是1942年小日本在万里长城沿线建立‘千里无人区’时,青龙县公署奖励给那些为日伪军效劳有功的汉奸走狗的奖杯。一个村子也就是伪保长,伪甲长,给小日本卖命有功的汉奸走狗才能拥有。所以此瓶存世数量极少。”

    “我听说过,没见过,留着吧,有用处。”于是,父亲的话匣子又拉开了:“南有南京大屠杀,北有千里无人区呀。”

    1940年以来,毛主席领导的抗日队伍,在万里长城内外发展壮大,八路军冀东军区的李司令镇守万里长城沿线。小日本连遭失败。小日本为了切断共产党八路军与抗日群众的联系。1942年春,把万里长城内外四公里以内的民房,都放火烧掉。然后武装逼迫乡亲们搬进集团部落里去生活,集团部落的四周围是高墙铁丝网,大门由全副武装的日伪军把守。小日本制造了惨无人道的长城千里无人区。

    千里无人区涉及青龙、兴隆、迁安等十一个县,集团部落总数达两千五百多个,总面积达五万多平方公里,武装驱赶中国群众一百四十多万人,大约有十二万群众惨死在无人区里。

    咱们北邻村——大庄的民房都被日本鬼子给放火烧了,农民刘开山等人,因为反对日本鬼子烧毁民房建无人区,不愿意去住人圈,被日本鬼子扔进烧房子的熊熊大火中,活活地给烧死了。

    咱们北临村白羊峪村的民房,先后被日本鬼子放火烧了八次之多,最后连一个看场窝铺都没有给留。他们就住过人圈。这就是发生在咱们家门口的真实事儿。这只集团部落纪念瓷瓶,就是那段血泪史的见证。当时在咱们老家流传着这样几句顺口溜——

    “鞭打枪杀逼出门,日寇凶残烧众村。无人区有巡逻队,有家难进贼看门。集团部落众乡亲,刺刀尖上熬十春。讨要无门闯关东,逃荒路旁埋亲人。”

    听了父亲语重心长的一席话,我心里暗暗地高兴,这一把我“赌”赢了!

    这只稀见的瓷瓶挣多少钱我也不卖了,要永远教育我的后人,记住小日本在我们家门口,制造千里无人区的血泪历史。

    自从1973年以来,为了牢记国难家仇,我还陆续地收藏了“大满洲国”纸币、铜币、铝币、镍币、红陶币、日伪冀东政府铜币、大满洲国纪念邮票。还有侵华日军的办公椅、小皮箱、手炉、木挂钟近百件文物等。凡是父亲说“有用”的文物我都不卖,收藏起来。

    2005年7月20日,河北省的报纸刊登了,青龙县杨佐琪主任收藏的同样纪念瓷瓶,更加深了我对这只瓷瓶的认识。从此,这只小瓷瓶的政治地位提高了,价格也抬起来了。

    (据我所知:小日本侵略中国14年,一共烧造了两样带有“官窑款”的瓷器;第一件,纪念满洲国银行建行一周年,烧造的一对“茶叶罐”。第二件,就是伪青龙县政府烧造的这件单只的纪念瓷瓶。)

    1945年8月15日小日本投降后,这只“奖励”瓷瓶变成了青龙县乃至全中国人民的“罪瓶”。当时被日本汉奸走狗自己销毁一大部分。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,又经过多次政治运动,特别是经过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。至今,这只唯一记载小日本搞集团部落建设,制造千里无人区罪行的瓷瓶,就更寥寥无几了。

   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:为什么青龙县农村的大哥,不在自己家门口卖给我这只瓷瓶?而是跟踪我到村外,是因为怕将来涉及到政治,麻烦会找到他家,届时“功瓶”恐成“罪瓶”,留下“后患”啊。
 

为了让我的后代牢记血泪史——南有南京大屠杀,北有千里无人区。1982年秋,我又为这只瓷瓶写了一首打油诗《瓷瓶恨》:

    集团部落迹已陈,无人区留千古恨。
    烧杀抢掠十四载,弹痕虽癒怎忘本?

    有一次,我的一个同行买了一张“侵华日军无编号纸币”,我闻讯追了好几家同行都说卖了,追到最后的一家,说明了我爷爷是小日本打死的,为了牢记国难家仇,父亲特别珍爱抗战时期的文物,是否把这张纸币卖给我?多少钱都可以,你帮我尽一份孝心。同行被我的话感动了,以一百元的价格卖给了我。父亲看见后高兴极了,更是爱不释手。

    1980年的一天,父亲说:“毛主席共产党是咱们刘家的大救星,如果能够给我买一个毛主席瓷像那就更好了。”

   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,从此又收藏了好多伟大领袖毛主席瓷像和纪念章。父亲还让我们,把恩人毛主席像祖宗一样地供俸起来。

    如今耄耋父母都走了,父亲手拿小日本头盔,面对“坑坎”,“眼前的经济困难再大,也比跑讨伐时,日本鬼子追杀中国人的困难小得多呀!”的话,将永远激励我们刘家人:吃水不忘挖井人,永远铭记党恩情!

    我认为:是国难家仇使我走上了收藏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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